燈光搖曳，人聲嘈雜，主裁哨音劃破沸騰球館，鯊魚坐回替補席休息。這是本場比賽第一個暫停，來自湖人主教練菲爾·杰克遜。

“我感覺不好。” 鯊魚望向不遠處正擦汗的15號中鋒，“我以為他是薩博尼斯和迪瓦茨，但又有點像獨行俠那個剛進最佳陣容的小子。”

他在腦海中回放對手那個原地轉(zhuǎn)三圈的勾手“結(jié)果現(xiàn)在竟然讓我想起大夢，兩人都是滑溜溜的魚——真是見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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鯊魚有理由煩躁。上周湖人擊敗76人，榮膺NBA總冠軍，花車游行，將鮮花與香檳灑滿洛城街道，他本人更是在“統(tǒng)治力超越喬丹”的媒體恭維聲中飄飄欲仙。可某天宿醉轉(zhuǎn)醒，卻和眾多隊友一道身處訓(xùn)練館內(nèi)。

“15-1的旅程多少有些無聊，我看你們需要一點真正的挑戰(zhàn)。”一個自稱安可的人，掏出一個五維口袋，宣稱“想要會會二十二年后的冠軍么？這里有一對組合，號稱季后賽表現(xiàn)能與兩位并肩。”

科比頭一個答應(yīng)，不假思索，他最愛挑戰(zhàn)。小魚緊隨其后。“禪師”則慎重地提出“是否會有代價”、“記憶能否保留”、“規(guī)則有無變遷”等諸多問題，隨后表示他從來不排斥冒險。至于鯊魚本人，當聽見對位人是個來自塞爾維亞的白人中鋒，就立刻用粗啞笑聲席卷了球館。

“本來我還在想，有沒有必要為了一場必勝的比賽放棄溫泉。”他打了個哈欠，“來吧，那小子就是我的溫泉。”

隨后神跡涌動，時空流轉(zhuǎn)，比賽在一日熱身后展開。開始時一切順利，他用摧毀木桶伯的方式要位，翻身，暴扣，慶祝，再大聲嘲諷：“你離地的高度比硬幣還矮。” 其實對手比想象中強硬有力，能稍微——只是稍微——頂住他為協(xié)防換取時間。但他只需調(diào)整腳步，用肩晃后的勾手和分球，就能如履平地。

但情況不對。

15號并不急于沖進油漆區(qū)，而是在罰球線以上游走。鯊魚邊嘲諷對手是個軟蛋，邊試探性地放了兩球，一個轉(zhuǎn)為掩護后的外拆三分，一個化為越過指尖的扭曲拋投。

又他媽是迪瓦茨。鯊魚在心底咒罵，下回合只能上提。可誰知對面遠比他想象的強硬，一記虛晃后用力對抗，擠開身位運球突破。于是鯊魚開足馬力，緊追其后，霍勒斯·格蘭特過來補防，兩人合圍已成，皮球卻消失不見。然后，那個50號球員雙手背扣，兩分入袋。

他比迪瓦茨強得多。鯊魚情不自禁嚴肅了起來。

當27號控衛(wèi)用一次手遞手三分將湖人的領(lǐng)先蠶食殆盡后，縱然是“禪師”也無法再視而不見。

“打完這半節(jié)，我已經(jīng)開始祈禱國王明年不會交易到邁克·畢比之類的人了。”菲爾吩咐眾人，“科比，你和費舍爾交換防守人，用力去擠過掩護。想想吧，23歲的喬丹看見有后衛(wèi)敢在他面前跳舞，他會怎么做？”他拍拍科比肩膀，“就那么干。”

科比點了點頭，面沉似水。鯊魚認得這張臉。過去幾年，這個爆炸頭年輕人變了很多，越來越強，無論對抗、護球習(xí)慣、投射準度都和新秀年相距甚遠，但只有這種表情沒變，每當真正開始集中注意力時，科比就會端出這張臉。

他們再度上場，科比自后場開始施壓，讓那個27號去往擋拆位置花了足足十二秒鐘，接著勉強突破，將球分給15號中鋒。那家伙再次突破拋射，被鯊魚一記大帽扇出場外。

15號撇撇嘴笑了一下，不過也并不十分沮喪，低頭跑向?qū)γ姘雸觯瑑晌恢袖h錯身而過的一剎，鯊魚拍了拍15號的屁股。

“白人男孩。”奧尼爾說，“告訴我你的全名。”

邁克·馬龍再次望向尼古拉·約基奇，他身背三犯，不得不在第二節(jié)提前下場的得意弟子，思量再三，還是用掉了第三個暫停。

沒辦法，即便他能夠忍受奧尼爾在戈登頭上凌空摘下前板，即便他能夠默許科比面對杰夫·格林閃躲拉桿，但當羅伯特·霍利都能用假動作點飛小波特，隨后長驅(qū)直入禁區(qū)暴扣，他再也無法視而不見。

得讓約基奇上場。馬龍回憶起不久前結(jié)束的總決賽，想起阿德巴約和巴特勒被迫出手的半截籃。約基奇能保護后場籃板，在擋拆中防守費舍爾時絕對不會少邁或多邁一步，能讓科比出手那些畢竟不是上籃的中投。但也意味著要對位奧尼爾。教練苦澀地想。

約基奇、穆雷、小波特、布勞恩，這些球員都是他看著成長，波普、戈登、布朗和格林也對他十分信任，所以，當沮喪在隊伍中蔓延時，他立刻就感受到了。

大戰(zhàn)開始之前，馬龍做過動員。“有什么好怕的？他也就是能出手一些長兩分，我們是現(xiàn)代籃球，隊伍中有多少能夠強投三分的運動員？比進攻，肯定是我們贏。”他這么評價科比，可布克的陰影卻在他眼前浮現(xiàn)。果然，數(shù)據(jù)單上，眼看又要出現(xiàn)一個25中20的夜晚。

“場均30分13.6籃板1.6助攻3.6失誤，53%命中率，厲害嗎？厲害”馬龍一個停頓，話差點講不下去“但……他們有厲害到讓我們害怕的地步嗎？我告訴你們，這是迪瓦茨，韋伯，特科格魯2002年防守的結(jié)果。你們難道沒有信心做得更好？”

馬龍幾乎快說服了自己，約基奇頂防足夠出色，只要能擋住頭兩下運球，就能夠期待協(xié)防輪轉(zhuǎn)。六成命中率畢竟不是百發(fā)百中，少掉的百分之四十，足夠掘金用對攻贏下比賽。

可萬事總是知易行難。

國王只需要迪瓦茨得多少分？15分？10分？需要他打多久？35分鐘？30分鐘？所以，國王中鋒可以盡力拼搏，用牽制力保持存在感，聽天由命地身背四到五犯。但約基奇是球隊的攻防大腦，要掩護，要組織，要處理順下多打少，還要負責(zé)相當一部分陣地戰(zhàn)單挑。體力消耗判若云泥，更何況他因為判罰零碎下場，已經(jīng)成了掘金不能承受之痛。

假如約基奇在空切的福克斯頭上賠上犯規(guī)，他還能訓(xùn)斥兩句愚蠢。可科比與奧尼爾在籃筐頂上輪番作業(yè)，他還能責(zé)怪些什么？

他們只有兩個人。教練想起球隊對陣太陽G4時，約基奇在板凳席上的大吼，那輪系列賽倒是以兩場大勝告終。可誰能阻擋兩個正值巔峰的歷史前十？更何況費舍爾、格蘭特、福克斯、霍利、肖.......王朝球隊的配角絕非庸手。他們在三角進攻內(nèi)或游走空切，或居中轉(zhuǎn)移，將夾擊和繞前一一破除。

“他也兩次犯規(guī)了，教練。”約基奇提醒馬龍，“雖然他遠比我跳得高，但我們都是胖子，還是有些地方能感同身受。我能夠運球推動轉(zhuǎn)換，他則能緊跟后衛(wèi)奔襲快攻。但那都是沖刺速度。”

“沒有胖子喜歡橫向移動。霍勒斯36歲了，霍利也跟不上AG（阿隆戈登），他們并不是小球時代前場的機動。除了鯊魚，他們放空不足”

馬龍想起戈貝爾與唐斯的雙塔。“都聚過來！”他拿起戰(zhàn)術(shù)板。

“那是Iverson Cut（戰(zhàn)術(shù)名稱），絕對是他媽的Iverson Cut！他們竟然用中鋒兜底線出來側(cè)翼，然后讓另一個內(nèi)線掩護后內(nèi)切。怎么會有這種怪物？”剛剛漏掉戈登空接的格蘭特情緒激動，”我們在總決賽解決了這種跑動，可我和沙克都不是泰倫·盧。”

“那家伙其實不慢。”布萊恩·肖補充道，“剛剛他摘下籃板后運球快攻，我從后面斷球，根本碰不到。”

菲爾抱臂沉思。

球隊只剩下兩個暫停，兩位數(shù)的領(lǐng)先頃刻間化為烏有。假如不是費舍爾在第三節(jié)結(jié)束前扭曲身子的三分，湖人甚至連打平的體面都沒有。身為巨星教父，他圍繞鯊魚打造嚴酷防守，用他的對位優(yōu)勢、籃板保護和防空威懾鎮(zhèn)守禁區(qū)，讓鯊魚頭一次獲得防陣，也讓球隊在00年防守第一，今年常規(guī)賽稍有放松，但季后賽又是第一。

但掘金視若無睹。

他們讓后衛(wèi)去底線，中鋒掛掩護去罰球線和三分遠射，逼鯊魚跟出，然后高大側(cè)翼穿插自如；他們?yōu)橹袖h做出雷阿倫和艾弗森的跑動線路，抓住鯊魚錯愕的空隙，或者跳投，或者假動作后突破；他們讓中鋒去牛角位持球，讓控衛(wèi)和大前鋒圍繞他旋轉(zhuǎn)，于是每回合球員都得猜是27號切出三分，還是50號順下攻框。

等眼尖的霍利精準認出對面“拍肘部”的暗號術(shù)語，那名塞爾維亞大個竟然將計就計，假裝傳球后轉(zhuǎn)身突破內(nèi)線，來了一次假手遞手。

這就是二十年后的籃球么？

一個念頭閃過菲爾腦海，隨即被他自己狠狠否認。

不，二十年后也不可能有很多這種中鋒。

每個人都是誘餌，時而每個人都化身主攻。整個過程中奧尼爾被牢牢栓在附近，難以護框。分差快速迫近，令人緊張，隊員們?yōu)榱四芨蠈γ娴倪M攻效率，下意識地過分依賴科比鯊魚，球球都交他們手。多虧二人都是絕無僅有的天才，才只靠單挑就撐過了第三節(jié)的前九分鐘。

要找出能持續(xù)的辦法。菲爾想。禁區(qū)、禁區(qū)、禁區(qū)........

“嘗試擺小陣容么？”老溫特提醒菲爾，“提升四號位機動性？”

“那我們就會失去原本熟悉的優(yōu)勢，我們犧牲體型也沒辦法獲得他們那么好的空間，對手很聰明，你用小個子上去，他們就會讓中鋒去弧頂叫四號位的背身戰(zhàn)術(shù)了。”菲爾搖搖頭，“體型正常至少能在沙克被擋住之后做一些換防，你一秒鐘的空隙都不能......”他忽然收住，接著揮手叫來沙克與格蘭特，“你們交換防守人，鯊魚去對50號！”

“不要防得太認真，那個塞爾維亞人骨子里就更傾向于找到空位。你留出空切路線，甚至可以假裝協(xié)防，一旦我們能知道甚至控制對方的比賽傾向，那就能預(yù)測對手下一步的動作。” 禪師露出微笑，鏡片上閃過寒光，“讓他死在他最相信的東西上吧。”

賈馬爾·穆雷看到科比笑了。

又笑了。

當約基奇用轉(zhuǎn)身撤出三分線，單腿射中神仙球后，他笑了一次；接著穆雷在時鐘將盡時被迫單挑，在科比的壓迫下掉球，撿起來，跳高弧線命中打板三分，他笑了第二次。

他為什么這么高興？如果沒有這兩球，湖人本該領(lǐng)先六分。穆雷很納悶，但好像又隱約覺得心里發(fā)毛。

比賽已至白熱。當約基奇又一次向戈登傳球，被早有預(yù)謀的鯊魚回身搶斷，馬龍終于忍不住再叫暫停，咆哮怒吼。接著，穆雷提議拿出壓箱底的必殺，清空一側(cè)，由約基奇四十五度主控，自己或者設(shè)置掩護，或者幫約基奇做手遞手，打5-1號位逆向擋拆，用超越時代的思路對抗在任何時代都永恒的天賦。

湖人的比賽也在進化。剛剛鯊魚背身要位，單手將球擎過頭頂，科比推開穆雷，閃電啟動，切入是個完美圓弧。所有人都以為這會是一記經(jīng)典的O-K式腦后傳球，但科比在掠過約基奇時停步，在禁區(qū)邊緣，做了個他和約基奇很擅長的逆掩護。鯊魚邁開霸王步，穆雷搞搞躍起試圖封蓋，代價是第五次犯規(guī)，以及背部劇痛。

“你讓我想起AI，他也跳到我身上過。” 沙克瞥了一眼穆雷，“但我們剛剛打爆了他。”

“但我們會打爆你們。”穆雷回敬。科比哈哈大笑，隨后在罰球的間隙湊到穆雷耳邊，請教切入方向，和掩護設(shè)置的角度。

“說實話，這絕對是新東西。”科比吸了吸鼻子，“馬龍和斯托克頓也不像你們擋拆這么多。”

“記憶不能帶出這個空間。”穆雷看著這位注定偉大的球員，有些受寵若驚，“你問了也記不住。”他其實現(xiàn)在比我小，我才是前輩。穆雷感覺很奇妙。

“不用帶出去。”科比十分固執(zhí)，“我現(xiàn)在就要知道。”

“來交換。”穆雷比出一個姿勢，“當背身的時候被防守球員這樣頂住后腿，要怎么處理？”

“說實話，我不太會。打算這個休賽季去請教MJ，希望我不會忘。”

“你不會忘的。”穆雷接過約基奇的發(fā)球，在全場緊逼下緩緩?fù)七M，“你肯定不會忘。”

比分犬牙交錯，三分鐘，兩分鐘，一分鐘，接近終場。

掘金落后兩分。

這是最后一個暫停，約基奇用毛巾擦了擦臉，準備上場。科比和鯊魚過來說話。

“你和穆雷會自己打最后一攻嗎？我們打算在你運球到一半的時候過來夾擊。”科比故意提高音量，讓掘金全隊都能聽見。“就放掉那家伙，他11中3，我建議你別給他分球。”鯊魚指了指小波特，“他投不中的。”

禪師的心理戰(zhàn)。“你們夾擊，我就肯定分球。”約基奇不假思索，“只要我自己不失誤，MPJ肯定投的中。”

“挺會當隊友的么。”科比說，“不過對于領(lǐng)袖而言，你話太少了。”

“時常覺得沒什么好說的。”約基奇走到邊線，目睹眾人漸漸落位，忽然道：“我是2021賽季的MVP。”

“而我會是以后每一年的MVP。”科比走到穆雷身邊，“這說明不了什么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塞爾維亞大個子從裁判手中接過皮球，拍了拍。

“算啦，沒什么，來，開球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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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文/安可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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