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薦語：

神奇教練，西熱力江。

(資料圖片)

以下文章來源于蘇群 ，作者趙環(huán)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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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賽季結(jié)束后不久，西熱力江接到了老板打來的電話，希望他兼任主教練，這讓他感到有些錯愕。他剛剛打出生涯新高的得分和籃板，“生涯新高”，在采訪中，他至少向我強調(diào)了三遍。此外，他場均還能貢獻8.9次助攻，他自信還可以再打3-4年。

西熱力江打了兩個電話，一是打給經(jīng)紀人，向后者征求意見，二是打給老帥郜樹敏，2017年全運會他倆有過合作，郜樹敏當時跟他約定：“四年后，你來做主教練，我給你當助手。”他想知道，能否與郜樹敏在CBA聯(lián)手。在得到兩個肯定的答復(fù)之后，他決定接下這份差事。

消息一出，很多人相信，同曦正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，上賽季，他們的主教練是貝西洛維奇、劉鐵，換帥的舉動表明他們起碼還在掙扎。而西熱力江的走馬上任，卻給人一種躺平任嘲的破碎感。球迷們想知道：他能教隊員些什么？拍抖音還是跟對手干仗？

所有人都知道西熱力江是一個好大哥，他喜歡幫助年輕人，敢于為隊友兩肋插刀——甚至不惜使用暴力，可不會有太多人相信他是一個好教練，作為教練，他缺乏經(jīng)驗，而且不夠穩(wěn)重和嚴肅，熱衷于帶著隊友風騷扭胯。中國籃球歷史上，從沒有這么一號教練。

而且，同曦隊是一個真正的爛攤子。最近兩年，他們在選秀大會、自由球員市場的操作話題性十足，可始終沒有形成像樣的戰(zhàn)斗力，上賽季，他們僅取得2場勝利，中間還夾著一波創(chuàng)造聯(lián)賽歷史的27連敗，成為被群嘲的對象。

網(wǎng)紅教練帶網(wǎng)紅球隊，整件事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喜劇效果。

如果你是同曦球迷，想通過抖音看看履新之后的西熱力江在忙些什么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在拆箱、探店、帶貨、烤串、跳舞、參加街頭賽事甚至教隊員品茶，幾乎什么都干，唯獨不干教練“該”干的事。你倒吸一口涼氣：完蛋了，真攤上個不務(wù)正業(yè)的。

賽季首場比賽，18歲的小將林葳壓哨絕殺天津，新同曦讓人眼前一亮?？墒窍矏們H僅持續(xù)了兩天，緊接著就是一波三連敗，熟悉的同曦好像又回來了，仿佛一切前進都是為更大幅度的后退留足空間。有球迷說：永遠不要對同曦抱以期待。

然而接下來，離譜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他們先后擊敗實力強勁的深圳和超級土豪上海，兩場比賽都是關(guān)鍵球決勝，尤其與上海一戰(zhàn)，他們完成17分大逆轉(zhuǎn)，林葳常規(guī)時間最后時刻的兩記三分驚為天人。接著，同曦一不做二不休，又連贏三場。第一階段收官戰(zhàn)對新疆的勝利，直接導(dǎo)致了阿的江的下課。那場比賽有一幕特別值得玩味：西熱力江振臂怒吼，余光望向比出暫停手勢的阿的江。

第一階段9場球，同曦6勝3負，暫列聯(lián)賽第5，這是他們隊史的一個巔峰。他們聘請過很多名帥，可做到這一點的，只有身穿球衣指揮比賽的菜鳥教練西熱力江。這非常不可思議。而且你得知道，同曦10個主要輪換球員，除了兩個外援、王子瑞、董瀚麟以及西熱力江，其余5個全都是一、二年級的新人。

似乎一切都變了，又似乎一切都沒變，西熱力江仍舊拍著段子，努力地解構(gòu)著教練這個行當?shù)膰烂C性——當然，換個角度來看，他也在改變這個行當留給人的刻板印象。他以自己拍的段子為榮，尤其是收獲了12.7萬贊的“西熱”給“西導(dǎo)”送果籃的那條，“你看我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，演得還可以吧？”他得意地問我。

2

西熱力江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網(wǎng)紅，抖音平臺上，他是擁有粉絲最多的CBA球員之一，達到122萬之巨。此外，他還是訓(xùn)練營發(fā)起者、餐飲店店主、廠牌主理人、運動品牌代言人，是一個游走于多重身份之間的“斜杠青年”。每一重身份之下，他都自信可以做得不比任何人差。

他太自信了，總是鋒芒畢露，他的字典里好像沒有低調(diào)、內(nèi)斂兩個詞。他說過的很多話，都容易給他招來“低情商”的罵名。

轉(zhuǎn)會廣州之后再戰(zhàn)舊主，他高喊：“沒有我，你們只能在主場贏弱隊！我在哪，哪就是強隊?！彼u價CBA選秀：“只要我參選，每一屆都會是狀元?！彼€說大學(xué)生球員“學(xué)習(xí)有幾個好的？不都是單招進去的嗎”？

這些話，有些是事實，有些則不是，比如那個賽季的廣州隊并不是強隊，他們沒進季后賽，而新疆隊是常規(guī)賽第三。西熱力江說這些話的原因，只是因為他覺得對、他想說，他不想掩飾自己的觀點。我問他是否有過隱忍的時刻，他在電話那頭想了半天：“你讓我現(xiàn)想，我真想不出來。我不擅長隱忍，我為啥要隱忍？活出真實的自己，才是最好的?！?/p>

西熱力江像是一頭野性難馴的獅子，拒絕著世俗對他的規(guī)訓(xùn)，在杠精大批量誕生之前，這樣的“真人”很多，只是后來成了瀕危物種。

他在抖音里表現(xiàn)得玩世不恭，只是因為他想把這一面展示出來，而他其他的面向里，當然有努力的成分，2013年，據(jù)《都市消費晨報》報道，他非比賽日每天要投600個三分球?？墒钱斘覇柤啊白钕敫?0歲的自己說什么”時，他咂了咂嘴：“我會跟他說要更努力、更自律?！?/p>

他接著說起2019年到美國參加達拉斯獨行俠隊訓(xùn)練營的事，當他看到青春無限的瓦埃爾·阿拉基、馬場雄大和富堅勇樹時，時光的流逝仿佛成了特別具體的東西。訓(xùn)練營是屬于年輕人的地方，而他已經(jīng)28歲?！鞍?，我的生涯要是往后退幾年，再重新來一次多好。要是重來一次，我一定比現(xiàn)在優(yōu)秀好幾倍。”

這樣一個人，即便是做了教練，又怎么可能不努力？

他剛一上任，就把訓(xùn)練次數(shù)加到了一天三練甚至四練，作為隊員，他也得跟著練，而且得帶頭練，下了訓(xùn)，他就切換到主教練身份，處理合同、挑選外援、業(yè)務(wù)學(xué)習(xí)、制定訓(xùn)練計劃。他透露，從6月初到8月20日之前，很多時候一天只能睡1-2小時。內(nèi)地的天亮得太早，總是讓他覺得夜晚特別短暫。

挑選外援毫無頭緒的時候，老板給他推薦了效力于澳大利亞NBL的盧瓦爾·阿丘爾，他把上賽季阿丘爾所有的比賽錄像全都看了一遍，包括他和周琦交手的那一場，他把阿丘爾和青島隊里斯的照片發(fā)給周琦，讓周琦幫忙參謀一下，最終選擇了“護筐更好”的阿丘爾，而沒有選擇以投射見長的里斯。

長期缺乏睡眠，讓他在訓(xùn)練場上反應(yīng)遲鈍，被球砸中不知道多少次，以至于他一度跟自己說：“何苦這么折騰自己，如果熱愛變成累贅，那就算了吧?！?/p>

當然，他還是堅持了下來。

我問他，既然累，為什么不減少一下訓(xùn)練量？他說：“那不行啊，我們是個平民球隊，沒有大腕、球星，我們不比別人更玩命，練得更多，練得更狠，就不會有太大的改變。”

他知道怎么做可以洗刷“罵名”，只需要發(fā)一個他通宵鉆研業(yè)務(wù)的視頻，一個踏實肯干、廢寢忘食的教練形象就立起來了?？伤贿@么干，因為他覺得“那么做沒有意義”，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，說自己想說的話，抖音里——起碼目前來說——他只想當一個沒什么正形的網(wǎng)紅。

“別的球隊肯定都在研究你們，如果第二階段成績下滑，你還會繼續(xù)拍段子嗎？怕不怕別人說你不務(wù)正業(yè)導(dǎo)致成績下滑？”我問西熱力江。

“呵，這個事情太搞笑了。我?guī)е麄兣膚aka挑戰(zhàn)，其實2分鐘都不到，左一下、右一下，完了手心打開，左劃右劃，簡單過去了。難道我還要拍一兩個小時嗎？我就那么沒有天賦嗎？一天24小時，我掰成五瓣，都不影響我訓(xùn)練?！蔽鳠崃f，“這個風評，我改變不了，但是我的生活，不會因為他們說什么而改變。我改變不了他們，憑什么讓他們改變我？”

“我不是說我打好了就拍，打不好就不拍，我只是覺得生活當中不只有籃球。”西熱力江接著說，抖音是記錄生活的一種方式，有了那些段子，他就不會忘記那個時間和地點自己在做什么，等孩子長大了，他還要把這些段子拿給孩子看，“拿你來說吧，你也不是一直在采訪，一直在寫作啊，不可能的?！?/p>

3

西熱力江的家，在喀什城區(qū)西北130公里一個叫做“牌樓”的地方，那是沙漠里的一塊綠洲。他就讀的小學(xué)有一塊土地面的籃球場，他喜歡籃球，很想上去打，可是高年級學(xué)生不讓他打，他們告訴他：“想打球，先學(xué)會撿球?！彼蜕岛鹾醯亟o人家撿球，球場沒有圍欄，球有時候會崩得很遠。

“想打球，先學(xué)會撿球?！边@是籃球給他上的第一課。這句話其實根本不合邏輯，只是強勢者對弱勢者洗腦的話術(shù)，真實的情況是，撿球不會讓一個人學(xué)會打球，打球才會。

西熱力江早期的籃球生涯并不順利。他還在自治區(qū)體育局青年隊時，跟另一個隊員競爭去東莞新世紀（今深圳男籃）的機會，他沒選上。跟廣匯打完教學(xué)賽，他拿了本隊最高分，可廣匯調(diào)了五個人，卻不包括他，他至今都能熟練地背出那5個人的名字。直到蔣興權(quán)看到打球玩命的可蘭白克，突發(fā)奇想問買吾蘭：“有沒有少數(shù)民族后衛(wèi)？”他這才有了到廣匯試訓(xùn)的機會。

臨行前，青年隊教練說，帶著洗漱用品、打球的衣服就行了，以后保不齊還得回來。他不聽，打包走了全部的行李，“我去了就沒打算回來，我要把握住這次機會。”西熱力江說。

大概兩三天之后，打完隊內(nèi)對抗賽，大家分頭練習(xí)投籃，西熱力江投著籃，腦子里也在想如何才能給蔣興權(quán)留個好印象。正琢磨呢，蔣興權(quán)慢悠悠地走了過來，他緊張了。“小伙子，你手型不錯，手感也挺好，就是出手速度太慢?！蔽鳠崃f，其實他不慢，只是為了命中率刻意放慢了出手速度。

他不是一開始就鋒芒畢露，剛到新疆男籃時，他的機鋒是藏起來的。

“你知道嗎？我年輕的時候，一句話都不講，我只跟可蘭（白克）、肖克來提他們倆說。蔣導(dǎo)讓我打后衛(wèi)，喊戰(zhàn)術(shù)，我聲音賊小?！蔽鳠崃f，訓(xùn)練完了，所有人都去吃飯，蔣興權(quán)單獨把他留下，讓他一遍一遍從1喊到10。可他怎么也找不到嘶吼的感覺，喊出來總是無精打采的。經(jīng)理找他談話：“你作為后衛(wèi)要是連喊都喊不出來，那我們就不跟你簽了。”

“那兩周以后我必須得適應(yīng)，我這小性格，是吧？”西熱力江說。

打進CBA以后，西熱力江從蔣興權(quán)那里學(xué)到一句話：“練得好就打?！边@句話，特別對西熱力江的脾氣。

“有的隊是老隊員練一練歇一歇，保持一下狀態(tài)，打聯(lián)賽夠用就行，在蔣導(dǎo)那不好使，不可能練的不打，打的不練。現(xiàn)在我們也是，沒有人情世故，就是最純粹的籃球?！蔽鳠崃f。

因為練得好，上賽季總共出場17次的鄔挺嘉，本賽季第一階段全部登場，首發(fā)次數(shù)超過上賽季的全部。據(jù)西熱力江透露，休賽期2分鐘強度投籃，大多數(shù)情況下，鄔挺嘉24次三分出手的成績是22中甚至23中，所以哪怕鄔挺嘉三分球連續(xù)12投不中，他也堅持讓他留在場上。

西熱力江還學(xué)著蔣興權(quán)重用年輕人，為此自己的出場時間越來越少，從揭幕戰(zhàn)的32分鐘，降低到了個位數(shù)，有時候索性就把自己雪藏。這正是“送果籃”那個段子的靈感來源。西熱力江是想打球的，而且他自信有能力多打，“如果他們打得不好，我隨時可以接管?！薄蛟S有人會有不同意見。但鍛煉年輕人，顯然是他作為教練更高的優(yōu)先級。

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。

菜鳥賽季結(jié)束，蔣興權(quán)把他叫到一邊：“西熱，你回家呆一星期之后，立馬回來訓(xùn)練。”那個休賽期，別人休息了45天，而他則是早早回來玩命訓(xùn)練，第二個賽季，他出戰(zhàn)的30場常規(guī)賽有16場打了首發(fā)，甚至還有3場總決賽首發(fā)，總決賽G5，他轟下本土球員最高的17分，被當時的媒體稱作新疆“最大的收獲”。

今年休賽期，西熱力江清理了一些老合同，又上調(diào)了多名青年隊小將，同曦一下子成了“小鬼當家”，他并不擔心，因為他就是要刮起一陣青春風暴。既然蔣興權(quán)敢在總決賽里讓二年級的他首發(fā)，那他就沒有理由不讓年輕人在常規(guī)賽多打。

他手里的牌并不好，年輕只是一方面，更要命的是，陣容配置有先天缺陷——外線太矮了。林葳身高1米91，卻必須得頂?shù)?號位。鄔挺嘉組織能力欠缺，打不了1號位，只能打2號位，而他的身高卻只有1米8，很容易被針對。西熱力江解釋說，鄔挺嘉矮是矮，“但防守和腳步好，有我剛出道時的感覺?！?/p>

西熱力江擅長烤肉，烤制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工序，羊肉有薄厚和大小，炭火有旺和不旺，這非?？简灴救鈳煾惦S機應(yīng)變的能力，要是死守著一個分鐘數(shù)，很容易搞砸。做教練也是一樣。好的教練知道如何根據(jù)手里球員的特性來排兵布陣，而不總是寄希望于獲得一套完美的陣容。我只看到了鄔挺嘉的矮，西熱力江卻看到了別的東西。

4

第一階段，西熱力江貢獻了好幾個怒斥隊員的名場面，劉東、鄔挺嘉、王子瑞……都挨過數(shù)落，他瞋目裂眥，狀貌可怖。皮特森不想按照他的戰(zhàn)術(shù)布置打球，他怒錘戰(zhàn)術(shù)板，指著皮特森的鼻子一通輸出“fxxk you”、“shut up”，這段視頻上了熱搜，因為球迷們很少看到哪個土帥敢這么對外援動粗。

西熱力江把作為球員的火爆性格，帶到了教練的職分里，并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確立權(quán)威。

還有一個不易察覺的比賽細節(jié)。林葳投中那個著名的絕平三分之后，西熱力江的第一反應(yīng)不是跟他擊掌慶祝，而是豹眼圓睜沖著鄔挺嘉吼著什么。后來一問西熱力江才知道，他生氣是因為鄔挺嘉跑錯了位置，直接導(dǎo)致林葳要單打比自己高很多的任駿威，盡管結(jié)果是好的，但細節(jié)上的瑕疵，蓋過了死里逃生的喜悅。

結(jié)果是他無法控制的，而戰(zhàn)術(shù)可以，戰(zhàn)術(shù)比英雄球可靠。在戰(zhàn)術(shù)的執(zhí)行上，西熱力江有著嚴苛的標準，好像眼里容不得沙子。可如果你看同曦的球，你同樣會驚訝于他們進攻端的自由奔放、想象力的肆意流淌。林葳不用說了，表現(xiàn)有目共睹，各種高難度持球單打讓人如癡如醉；王嵐嵚則仍像大學(xué)里一樣天馬行空，送出很多大膽且細膩的傳球。

第一階段，他們場均得到101.9分，同樣位列聯(lián)賽第5。即便是三外援時代或約瑟夫·楊時代，都遠遠達不到這個水平，更別提上賽季了。

西熱力江如何保持平衡：既讓隊員敬畏戰(zhàn)術(shù)布置，又不至于讓他們束手束腳？

“很簡單啊。我跟他們說，打籃球誰都會犯錯，你在場上放開去犯錯就行了，你們不是喬丹、庫里，就算喬丹、庫里也會犯錯。”西熱力江說，“剛開始，投不進球的時候他們會懊惱，我說‘你誰啊你，你投籃機器啊，投不進就防守唄’。防守端做好，進攻端你認為是你的機會，干就行了，投多了投少了沒關(guān)系。”

“任何一個熱愛籃球的年輕人，都不該把他們的個性、想象力按到板凳席上，要讓他們上場去展現(xiàn)，否則，會少很多的可能性?！?/p>

打上海的賽前準備會，助理教練們說完各種注意事項，西熱力江提筆在白板上寫了兩個大字：享受。很多人都在談?wù)摗跋硎堋?，卻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，因為他們心里的包袱太重了。同曦的隊員有沒有包袱？不好說，但西熱力江讓他們做到了舉重若輕。他用實際行動證明，他是硬漢，但不是莽夫。

5

球員西熱力江的經(jīng)典形象，一定是好勇斗狠、渾身帶刺的“惡漢”。為了給周琦出頭，他敢在裁判眼皮底下肘擊天津隊張驥；為了報復(fù)山西隊外援韋弗對他的辱罵，他坐在板凳席上隱蔽地豎起中指；他在五棵松打過“傘”，從此成了這塊場地的公敵；他還在投中三分球以后，快速跑向哈德森，幾乎是貼在后者臉上怒吼。

他從不隱藏自己的不滿，因為韋弗那件事，他拉黑過兩個記者，因為他覺得他們供職的媒體沒有平衡報道，“有電話、有微信，為什么不問我一下？還有哈德森那件事，我不會無緣無故懟他臉上，因為他之前罵我了，結(jié)果他還一頓裝無辜。你可以把這個寫進去，沒事?！蔽鳠崃辛税l(fā)火的跡象。

硬漢也好，惡漢也罷，西熱力江肯定不是甘受委屈的人，他也確實說過，自己不懂得隱忍。我很好奇，這樣一個人，會有脆弱的時刻嗎？當我問他“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”時，我自信可以得到一個非常久遠的日期。

“上一次哭，是贏了上海的新聞發(fā)布會上。我其實有點哽咽，眼淚要出來了，強行忍住，又把它給憋了回去。”我感到驚訝，又回看了這場發(fā)布會，西熱力江的眼睛里確實有淚光閃爍，只不過因為大半張臉隱藏在口罩后面，所有人都忽視了這個不易察覺的細節(jié)。

球迷和媒體熱衷于造神和毀神，遭遇賽季初那樣的大起大落，他不確定隊員能否抵御輿論的風暴，說著說著就情緒失控了：“對于我們隊的年輕球員，他們打好一場比賽，不要把他們捧得太高，打得不好，也不要把他們踩得太低，希望大家能對我們年輕的隊員，包括我這個年輕的教練，多給點寬容，讓我們慢慢提高，慢慢進步。”

三連敗不全是實力問題，小外援皮特森停賽兩場，趙柏清受傷缺陣三場，同曦碰到的又是廣東、山東、浙江這樣的強隊。

可在輸球的時候，西熱力江不想找借口，他跟老板說 “我來改正、我來調(diào)整”，給隊員鼓勁、寬心，還自掏腰包給隊內(nèi)中圈投籃大賽發(fā)獎金調(diào)節(jié)情緒。沒有人知道，他是以怎樣的心境，把36分慘敗浙江的比賽錄像，一幀一幀地看了三遍，一直看到晨光熹微。

“表揚和質(zhì)疑，對于我和年輕球員都有點過了，我們沒有那么好，也沒有那么差。我無所謂，罵就罵吧，反正我臉皮厚，你說我下課、沒能力，都行，我能消化，但我怕他們會消化不了?！蔽鳠崃f。

西熱力江的軟肋，就是他的隊友和隊員。昔日張驥“欺負”周琦，他可以鐵肘還擊，因為張驥是有形的，他就站在那里“等待”被報復(fù)。鐵肘掄上去，張驥應(yīng)聲倒地，他的目的就達成了。而隊員們承受的壓力，卻是無形的，讓他不知道自己那些舉措能否奏效。

他的狠，只針對敵人，對待隊友和隊員，卻有著廣闊的溫柔。

他跟焦恩格爾分享朋友寄來的新疆美食，緩解后者的思鄉(xiāng)之情；上任之初，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，一個月保證一次團建，他親自下廚給大家烤串；他還跟自己的簽約品牌要來緊俏的鞋款，送給隊員作為獎勵；他還故意不拆衣服上的吊牌，穿過幾次（甚至沒穿過）就送給年輕隊員，他知道年輕人對物質(zhì)的需求。

“我剛上一隊那會兒，月薪只有4500，出去都是巴哥（巴特爾）、翀哥（徐國翀）他們買單?！蔽鳠崃嬖V我，“現(xiàn)在給隊員搞點小福利，都是應(yīng)該的。他們年輕，剛到南京這樣一座城市，父母又不在身邊，隊里的老大哥再不關(guān)心的話，他們就不會把這里當成家。”

我問西熱力江：“當了教練，還會不會為隊友出頭？”之所以這么問，是因為看到他新賽季脾氣明顯有所收斂，而且還破天荒地尊稱裁判為“老師”、規(guī)定自己吃T（技術(shù)犯規(guī)）數(shù)量要控制在一定范圍。他似乎在試著馴服自己內(nèi)心的獅子。

“我還會站出來，誰要欺負我的隊員，我就會自動切換戰(zhàn)斗模式，但不會是大肘子的形式。”西熱力江說，今年休賽期的一場教學(xué)賽里，對方先后對林葳、趙柏清做出出格的動作，他沖過去大喊：“他X的，欺負年輕人是吧，有種沖我來?。　闭f罷，不顧比賽沒有打完，直接帶隊走人。

還得是西熱力江。

他拍過一個段子，他隨機找隊員碰拳，碰完以后，拳頭打開，里面是一顆棒棒糖?？吹侥穷w棒棒糖，每個隊員都笑得像孩子一樣。這實在是一個美妙的隱喻，西熱力江的外表是一個堅硬的拳頭，里邊卻是一顆棒棒糖。

標簽： 西熱力江 第一階段 一開始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