壹

旭川的四月份是冬天跟春天的邊界點。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四月前十天的花朵并沒有像春天那樣萌芽，話說回來又不像冬天那樣下雪。

只是寒冷還沒完全退去，我正焦急地等待著萎靡不振的冬將軍的撤退，并在早上和晚上，然后有時在白天也不得不開啟暖爐，但是穿的外套只要比較輕薄的就行了。

但是，媽媽總會說「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換了冬天的衣服呢」，現在就是這樣邊看著天氣預報邊喃喃自語的時期。更換汽車的輪胎還尚早。

如果好運的話，番紅花會在花園里陽光充足的地方綻放。新學年的第一個月就這樣開始了。

當我升入高二時，我周圍的環境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。

不安的我擔心著轉班的結果，很幸運地再次能跟今居同一個班級，然后班主任也是依舊磯崎老師。但是鴻上也進了同一班了。

今居對此當然是欣喜若狂，平時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臉的今居，在宣布班級那天整天也很好心情，在站前的募捐箱里居然扔進了一枚五百元大洋。五百元太牛了今居啊。

鴻上也好像很高興。「從今天開始，就能一塊兒吃便當了呢」這樣咪咪笑著，她會為我們每周制作兩天的便當。

雖然班主任是磯崎老師，不知道為什么她好像有點不太喜歡，但是我內心松了一口氣。畢竟莫名覺得磯崎老師可以依賴，讓我感到安心。

不對，正確來說，該說是能夠放心的人。之前一直也沒有那么想過，但是至少櫻子小姐信任老師。

是櫻子小姐信任的人。我也想信任他。

就那樣，在宣布班級的那天，我跟今居跟鴻上三人就洶涌澎湃地前往櫻子小姐家了。雖然認識櫻子小姐，但是作為初次拜訪九條家的今居，首先被那九條家聳立著的宅邸外觀驚到了，然后通過那條走廊，再次被滿是骸骨的客廳驚到了。

但是赫克托跟嫲嫲非常高興。櫻子小姐雖然說著從現在明明有著接骨的安排的，但態度也完全不是那回事兒。

在鴻上去了幫嫲嫲，準備著小型派對的時候，我跟今居幫忙處理庭院殘留的雪堆，還有用冰刺（像是巨大冰錐般的破雪的專用器具）把變成冰滴答滴答融化著的雪砰砰敲打，幫忙做迎來春天的準備工作。

破雪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。如果戳進已經融化和破裂的部分，它會啪康作響地裂成大型冰塊的板狀物。相反的，如果沒找到『脆弱點』的話，冰會紋絲不動，或者只是碎成小塊，不會有太大進展。

現在今居和我比賽，看誰能最有效地撬開雪。雖然我稀罕地獲勝了，但是是與肘部狀態還沒完全康復的今居對戰，總感覺是殘局來的。

當我脫掉外套滿頭大汗地回到九條家時，嫲嫲特制的油炸雞已經等待著我們了。不，其實在庭院已經問道了很香的味道，所以我們倆也「爽，這絕對是油炸雞來的」這樣說，邊期待著。

還有其他我最喜歡的炸蝦，又大又肥的炸蛤蜊，還有甜辣調味懷念的蛤蜊飯。鴻上還說「現在這個時期是最美味的呢」，并為我們制作了帶著外皮的?※印加的覺醒（注：用馬鈴薯做的一道菜），是輕輕拍打后再拿去不面糊地炸，特制的炸馬鈴薯。

這似乎是鴻上父親的店里提供的菜肴。經過冬天變得又粘又甜的金色印加覺醒，輕輕一敲就很容易吃，而且質地也有部分變化，雖然簡單，但正如她所說，這是最棒最美味的。明明僅用少許鹽巴和胡椒調味而已。

櫻子小姐說著「都是些油炸食品」，有點厭煩了一樣，但是對發育旺盛的高二男子來說，油炸食品就是永遠的神。即便明天從臉上長出痤瘡，也無法從這道料理背過去。

鴻上說著會不會太多了呢？這樣擔心著料理，最后被我完滿收納進胃部，櫻子小姐也對鴻上做的絕品簡單芝士蛋糕（雖然是把奶油奶酪和蛋放進攪拌器混合后烤而已，但是真的很美味）滿意得敲舌。

比我更能吃的今居，嫲嫲十分高興，對為不請自來而道歉的今居上好米飯。我對那樣被嫲嫲疼愛著的今居感到了吃醋，不過我沒說出來。

但是赫克托對今居好像有點不擅長對付，所以讓我的飼主欲望（不對，正確來說我沒有養他）得到了大滿足。

但是我忽然想起為什么不擅長對付今居，考慮著。赫克托與死亡很近。我認為是愛著死亡的人的味道。

突然感到恐怖了。櫻子小姐當然有著死亡的氣息吧。畢竟她日常地面對動物的尸體。但是，我跟鴻上還有嫲嫲，又是怎樣的呢？我們也，與死亡距離很近嗎？

看著靠著嫲嫲的赫克托，我感到了不安。雖然我不想把可愛的赫克托想象成死神。

在我們離開之前，嫲嫲看上去非常高興。我默默地想，這是不是就像一個寶貝孫子帶著朋友來玩兒一樣。對嫲嫲來說，我是『惣太郎君』的替代者。雖然很落寞，但是現在我很清楚了。

炸蝦和油炸雞不是因為它們是我最喜歡的食物而制作的，而是因為它們是『惣太郎君』最喜歡的食物。

那是非常悲傷和不甘心的。櫻子小姐為此感到對不起我，我也知道的。但是即便如此，她也無法從嫲嫲那里奪走『惣太郎君』，我也是知道的。

雖然很悲傷，但是換著是我，也會做出跟櫻子小姐同樣的事情吧。希望著相同的事。給予所愛的人一個平靜的時光。如果已經依稀看見那個期限，就更是了。那是為了所愛的嫲嫲。

而且最重要的是，看在櫻子小姐的份上，我作為『惣太郎君』也行。雖然不知道在天上的他是怎么想的。

就這樣，我的新學期在快樂中又帶著點孤獨開始了。雖然花房的影子依然令人恐懼，但日常生活卻很平靜。至少磯崎老師、今居和鴻上是可以信任的。只要他們三個在身邊，就沒事的。櫻子小姐同樣也在注視著我。

我最近有點想不通。為什么花房和我們搭上關系？

我也不知道在紅茶點收到的信里寫了什么。多半是惣太郎的事吧。。或者說不定，是關于我的。

櫻子小姐絕對不讓我看那封信。但是在看了那封信后，她說她會保護我。那封信是不是有什么讓她認為必須保護我的呢。我越想越害怕。

花房—— 魅影。

是一位連環殺人犯，也是我的電郵朋友。

慫恿他人去犯下殺人之罪，奪走尸體的腦顱骨，從那里面奪走骨頭的蝴蝶，一個邪惡的快感殺人犯。

希望他在冬天對我們失去了興趣。我很希望是這樣。春天，還有蝴蝶飛舞的季節來臨，也讓我感到害怕。

所以對我來說，與今居和鴻上一起度過的時光是最釋然的。上課時，當我靜靜地斜視看著后面，與我目光相遇的鴻上對我咪咪笑。也許是因為她跟關系好的朋友不同班，在班上跟我一起的時間很長的鴻上，讓我跟今居一塊兒的時間也變長了。也可能是櫻子小姐和磯崎老師拜托他們照顧一下我。

雖然和鴻上一起的今居很有趣，也可能是單純地鴻上的脾氣很好，但是身邊有女孩子，總感覺很精彩，感到很輕松。鴻上好可愛。如果不是今居戀念的人，說不定連我也會喜歡上鴻上。

當她笑時，能讓人精神起來。香甜的洗發水氣味讓人心跳加速。

雖然擔心，但不知怎么的，幸福的校園生活已經開始了。這么開心真的可以嗎？

就在我的胸口開始升騰起這種奇怪焦慮時，一名轉校生來了。

名字叫做阿世知蘭香。

像是踐踏著有點松散的我們學校的校規，校服下縫著黑色蕾絲，眼睛周圍涂著不健康的黑色染料，嘴唇也是青藍色的轉校生，讓教室發出響亮聲響。沉默寡言，文靜的她，當然從轉校第一天就被孤立了。

唯一試圖與她打交道的人是鴻上。但是即便如此，也只是最低限度的對話，讓鴻上也煩惱著要怎么跟她相處。

但是，就在轉校有十多天的一天課后，當我們在教室等待著今居社團活動結束三個人回家時，磯起老師說著真幸運并命令我們把打印出來的材料裝訂起來，然后阿世知來了。

「我希望妳能成為我的閨蜜。」

她青藍色的嘴唇，切實地說著，讓我們都驚呆了。那是新學期開始的第二周，今年最初溫度超過了二十度的，暖和的下課時光。

貳

阿世知蘭香完全是異質的轉校生。

比鴻上稍微矮一點，有一個單邊的三股辮粘在她的頭發上，左右不對稱的黑發，然后穿著真的勉強不犯校規而修改了的，哥特式洛麗塔風格的制服、黑色過膝襪和蕾絲絲帶。

更離譜的是，她的臉上涂上了化妝品，使她看起來很不健康。她皮膚好像本來就很白皙了。然而，她眼睛附近就像胎記一樣，呈現藍黑色，還有嘴唇也不知道是藍是黑。指甲也是烏黑色的。

看來還是被風紀的老師注意到了，在數日后就在上課時稍微改了一下口紅顏色，但是還是像恐怖電影或者萬圣節一樣的氣氛。

因此，當她徑直向我們走來時，我內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。我的皮膚雞皮疙瘩的，一直也警戒著花房。

「我想成為妳的閨蜜。」

跟轉校的時候同樣唐突，阿世知那樣說道。用低沉，壓抑著的聲音說道。

「閨蜜？」

鴻上有點不可思議地重復了一遍。

「做鴻上的閨蜜。」

「我的？」

是作為同樣是女孩子的輕松感嗎，還是僅僅鴻上很有勇氣呢，鴻上臉色不改地問道。

「誒誒。并不是開玩笑，是認真的。我想成為妳的閨蜜。」

「誒？呃呃，那個。。」

即便如此，鴻上一定對阿世知的提議感到困惑。她側頭看著我，像是在尋求幫助般。

「總感覺，阿世知妳，真是相當突然呢。」

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，但萬一如果出了什么問題，我必須要保護鴻上。當我慌忙想要擠到兩人中間時，阿世知用左手甩開了我，就好像我很礙手礙腳一樣。

「當然，我并不是要求妳真正跟我很親近，我也沒這么想。不如說我不希望妳關系到我。就是說我只是希望一個形式上的朋友而已。」

「說形式，那個。。我不覺得是好事呢。」

鴻上一臉苦惱地回答道，不過臉上還是掛著笑容。阿世知的面容一下子歪曲了。

「跟好壞沒關系吧。只是表面上的，在學校時而已，裝作是閨蜜就可以了啦。實際上即便是討厭我的也沒關系——這樣的話，對妳來說也是超方便的提議啦。」

「為什么？」

「三這個數字很殘酷的呢，鴻上同學？」

「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」

鴻上凍住了。三這個數字究竟代表著什么呢。我歪著頭。就在這時，我突然看到了放置在桌子上今居的東西。今居、我，還有鴻上。三人。這有什么殘忍的嗎？

「喂？妳也這樣做比較好吧？我們成為閨蜜吧。」

我覺得她不禮貌地一方面要求著。當然，連鴻上也無法同意。不對，是絕對，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。就連鴻上似乎也對阿世知的提議表示強力反對。

「。。那要怎么稱呼妳呢？阿世知同學。如果是閨蜜的話，『阿世知同學』會很奇怪吧？」

一陣沉默過后，我被鴻上低沉的話語嚇了一跳。她臉上露出了堅定的決心。

「誒？鴻上？阿世知？」

「叫我蘭香就可以啦。那妳呢？」

「叫百合子就可以哦。」

然而，兩個人也無視我愣頭愣腦，開始互相理解地交談著。我對她們兩個之間發生的事和紅上身上發生的變化感到不解。

「呼呼，有點奇怪呢。百合和蘭。」

就好比剛剛的是契約或者咒語一樣，鴻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清晰起來，并微笑著。那是一直以來的表情。

「現在想起來，也真是呢，真巧。我們肯定是命運的邂逅呢。」

「嗯，說不定呢。。那，再次請多多指教，蘭香。」

鴻上向蘭香伸出了右手。阿世知用雙手握著鴻上，鴻上也把左手放在那之上了。就像真的閨蜜一樣。

「誒誒百合子，明天見。對了，那部智能手機上的熊我根本不喜歡，不過明天我也可以帶上它嗎？」

「在站前的LoFt買的。雖然可能還有點色差，不是這個，安娜跟奇卡是一對的。那樣的話，我想著把書包也換了。要一塊兒去買新的嗎？」

「對呢，就這樣辦吧。那樣的話，現在就立馬除下它吧。」

「阿。。嗯。知道了。那明天見。」

「誒誒。」

兩人就那樣手牽手說話，看來是把困惑的我晾在一旁把話說完了。最終阿世知放開了手，表情清秀地離開了教室。

愣住了的我，還有看起來思考著的鴻上。剛好跟阿世知擦肩而過回到教室的今居皺起眉頭，似乎對我們的氣氛感到有些驚訝。

「。。怎么了？」

「沒有。。怎么說呢。」

我該怎么說呢？要說鴻上跟阿世知策謀著一場謊言之戲嗎？

「說起來鴻上，剛剛那是啥呀？」

「嗯。」

對我的質問，得到了不成回答的答復。

「不對，嗯，不是。」

有點煩惱一樣，鴻上嘆了口氣。

「所以。。從明天開始，阿世知就應該會是我的閨蜜了。」

「阿世知，是那個轉校生？」

哈？今居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。那是當然的。畢竟從來沒見過她們倆相處得很好。

「就是那樣，所以館脅君們也多多指教呢。」

「妳，妳說啥呀！？」

「可以了。因為多半是男孩子們不會懂的。」

鴻上有點生氣地用眼尾看了看無法理解的我們，并說道。真是完全不明白。

但是從第二天起，正如鴻上說的，阿世知就成了鴻上的『閨蜜』了。她們發現對方后，就趕緊跑向對方，動不動就一起走，我還注意到她們的袋子掛有相配的東西。

我也注意到她們會觸碰彼此的身體。她們交叉雙臂，或牽著手。打招呼也會擁抱。阿世知尤其想觸摸鴻上的頭發。兩人聊起事情的時候，阿世知總是把鴻上的頭發扎起來。跟她自己一樣，只在一側辮辮子（好像叫做三股辮）。

鴻上也接受那發型了。看著兩人的互動，班里的人都首先啊咧？這樣想著，但很快就成為班上的常態。多虧了鴻上的減輕影響的舉措，阿世知似乎也開始被班上人適應了。

但我始終不習慣阿世知的存在。而且在阿世知旁邊的鴻上，總感覺不像平常的鴻上。

不過，兩人除了作為『閨蜜』，至少也會每周兩次跟我們一塊兒吃午飯。是鴻上制作便當的那兩天。

雖說大抵是阿世知的原因，但是看了今居跟阿世知水火不容。難得和平的感覺，也因阿世知的存在，而變得熱火朝天的。

但是可憐的是在那之間的鴻上。她每天為了消滅兩人的火氣而拼著命。

可是兩人真是，完全無視鴻上的努力，立馬就會變得要吵起來。平常表現得很冷淡的今居，也因為對方是阿世知而變得感情用事。這就是說，兩人應該是為鴻上而爭吵吧。

「誒？竹輪？」

百合&蘭異口同聲驚嘆地說。在午飯時，從各家庭的玉子燒味道的故事，說到了今居家的豬肉湯的話題。

「豬肉湯。。配上竹輪不是很正常嘛？」

今居心灰意冷地喃喃著。

「竹輪很奇怪吧？」

阿世知嗤之以鼻。

「是，是嗎，可能意外地配搭呢？」

「啊，是啊，很好吃啊，跟豬肉也很搭配，也很有分量感。我超喜歡今居家的豬肉湯哦。」

我為鴻上感到難過，她變成了一個永遠不會停止擔心別人的『魔性女人』，所以我出口幫忙了。

這是真的。今居家的豬肉湯是最美味的。也許是為了滿足今居和我一樣好的胃口，今居的豬肉湯的配料非常豐富，多得幾乎沒有湯汁。將各種蔬菜和豬肉還有竹輪的耐嚼口感相結合，十分的快樂美味，也很飽足。

「而且我家也是呢，我媽媽真是的總是用卷心菜和蘑菇做菜呢。雖然美味，但是注意到了學校午餐之類喝到的豬肉味增湯有不同，從那以來就一直覺得真奇怪呢——這樣，我想知道是不是每個家庭也是這樣的呢。」

鴻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。原來如此，但是也不是不搭配的食材。我也想試試鴻上家的。

「我的家里，總是用紅薯代替土豆。我媽媽似乎更喜歡甜的。尤其是第二天的土豆融化成一團，她看來尤其喜歡，一直也是制作兩三天的分量。」

「我懂。第二天的豬肉味增湯，很美味呢。蘭香家呢？」

「我家呢。。會加芋頭和小麥粉團子。」

阿世知單手拿著金槍魚三文治小聲說道。

「妳那是豬肉味增湯嘛？」

「我家的話就是呢。」

這次輪到今居帶刺說道。

「哇啊。。那也好像很美味呢。好像可以很飽足。阿，對了！下次要在壺里之類的，進行豬肉味增湯試吃嘛？」

「對呢！下次就拜托家人，一起帶食材來吧。」

然而，完全不把我們的努力當回事兒的，阿世知和今居關系很差。我開始頭疼了。究竟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呢。但是說出口的話，就會讓鴻上感到被迫入絕境的吧。

但是明明難得同一班了，今居也有今居可憐的地方。

「啊，我，今天要去祖父家，所以先回去了。」

「阿世知，多半我們走同一條路，一起回去吧。」

「誒？」

「走吧。」

玩弄著鴻上的頭發的阿世知被突如其來的邀請感到困惑。在那空隙，我些許強硬地拉著阿世知的手。

「別碰我啊！」

雖然她好像真的很討厭地把手臂彈開了，但是我再一次強硬地抓住她的手。

「鴻上，今居回來時，一個人應該很寂寞的，妳可以等等她嗎？」

「誒？啊，嗯。。明白了。。」

鴻上似乎也很驚訝，雖然她一時露出了孤獨的表情，但我裝作沒注意到，用另一只手背著我跟阿世知的袋子。阿世知也似乎放棄了，雖然有點不滿。不過好在她也沒有反抗。

「放開我。」

到達校門玄關，阿世知說道。

「我不會逃跑的。」

的確，照這樣下去，我們無法穿鞋。我有點不情愿地放開手。雖然是半信半疑的，但是跟阿世知說的一樣并沒有逃跑，她先把鞋子穿好了，便等待著我。我們倆幾乎是沉默著離開的。

「。。為啥要邀請我呢？」

「沒啥。」

這句連謊話也不成的說話，我說完才意識到。至少我們不是牽手一起回家的關系。更何況，我知道鴻上和阿世知是表面上的朋友。

「。。我只是偶爾想留下鴻上和今居兩人而已。」

「那兩位，是在交往嗎？」

「不不，但今居是想變成那樣的。」

「真噠？」

「。。多半吧。」

我一時沖動說了出來，但我后悔自己應該保守秘密的。但是能做到的話，我希望她能多注意點。

「。。但是這種事，我覺得是沒幫助的。」

「誒？」

「因為不應該按照她們倆的節奏進行嗎？」

「。。因為多了阿世知，節奏受到了干擾，不是嗎？」

終于，聲音混著怒氣了。

「是我的錯？」

「呃阿。。啊，不，我并不是說那是件不好的事。」

我之所以急忙說出借口之類的話，是因為我反省了自己一時的情緒激動，而且也因為阿世知清晰的側臉一瞬變得扭曲，像是快要哭了。

「館脅同學你。。喜歡哪個？」

「哈啊？因為是朋友那當然是兩個都喜歡啊。」

「不不，不是那種喜歡。」

我一時間無法理解她說的是什么。

「。。。。。」

沉默在我們互相看著對方時流動著。

「。。。哈？」

然后，我終于理解她的意圖了。

「不不！無論說哪個也會構成問題的！」

如果我喜歡鴻上的話，會對不起今居。我也不可能愛上今居。

「那，喜歡誰？」

「誒？」

妳說啥呀，對我這樣反問著她的話，阿世知冷冷地看著我。

問是誰，我很困擾。對我而言特別的人是不存在的——對，不存在。不可能存在。當被問到是誰時，特定的某人的，那個比我年長的誰的面容、笑容，才不可能會浮現出來。

「沒有誰啊！」

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很大的聲音，阿世知有點驚訝地眨了眨眼睛。

「那阿世知呢？」

那是轉校才沒多久的她。雖然在旭川實在不可能有喜歡的人，但是說不定在札幌有著哪個戀人。

「我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。孤獨很好。死亡的寂靜，才是我的希望嘛。」

「死亡的寂靜？」

「對。你不憧憬嗎？那唯一的自由，靈魂的解放。與其成為生命的奴隸，我要把這副身體獻給孤高的黑暗呢。」

「。。哦。」

突然像吟唱一般，阿世知滔滔不絕地說著。并抿了一下黑色口紅。我感覺到了不快的感覺在撫摸著頸部一般。

「但是。。希望妳最好別對鴻上說太多那種奇怪的話阿。」

「怪？」

「生，或者死之類的。鴻上她，多半十分討厭那種事。」

阿世知是經常說不幸的新聞的那種類型。把人的逝去，說得好像很有趣一樣。鴻上一直也以陰沉的臉聽著那些話。

我跟鴻上說話時，不時會想。從冬天被迫進絕境時的表情，還有不時磯崎老師擔心著她的時候也同樣的。

「鴻上仍然覺得自己對祖母的死亡負有責任。在她心里，覺得自己把祖母殺掉了一樣。即使現在知道了祖母的死不是自殺，還是依舊的。」

「討厭我也沒關系嘛。我也不想被喜歡什么的。」

「明明是朋友？」

「只是形式而已，我不是說過了嘛。」

「但是，即便是形式上，我覺得說一些讓對方討厭的事也是錯誤的。」

阿世知嗤之以鼻。好像覺得很不有趣般。

「館脅同學呢？」

「我？」

「對人的死亡，不會感到興奮嘛？不想吸一下流淌的血液嗎？沒想過想把身子靠近腐敗的尸體嗎？」

「別說了啊！」

不會想，不可能會想。

「人的死亡，總之就是十分悲傷，還有惡心啊！人類不會活得不耐煩，我聽過這么說的。我是本能地覺得死亡很討厭、不快，還有恐怖啊！」

我是知道的。

關于死亡后受時間洗禮過，可憐的遺體。

還有那身體衰敗發出的味道。

流出的血液。

花白的骨頭。

在水中，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身姿。

然后是，被遺留下來的人們。

「別再說第二遍了啊！這種事！」

「。。你生氣了？」

「對啊！」

當然的。這種，不得不生氣的事。

「。。館脅同學也，很奇怪呢。」

阿世知有點不可思議地窺探著我的面容。用她那雙黑色的眼睛。

「我很正常。」

「是嘛。」

咯咯咯，阿世知笑了。

「那樣想著的，可能只有你自己而已呢。」

沒那回事兒。我很正常。如果不正常的話，那就是我身體里某個人物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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