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半島全媒體首席記者 高芳 圖/受訪對象提供
(資料圖片)
先到青島火車站,趕最早班5點半從青島始發的動車,到達濟南站;再從濟南站轉乘綠皮列車,歷經28小時后到達哈密站;再轉乘汽車,5個多小時后才能到達此行的終點:新疆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哈密邊境管理支隊紅柳峽邊境派出所。
她在丈夫面前立定站好,脫下右手手套,打了一個漂亮的敬禮,大聲喊道:“警嫂薛琨,向您報到!”陳尚趕緊向前邁一大步,一把抱住薛琨:“辛苦了,媳婦。”
陳尚有一個想法,給孩子取個小名叫“邊邊”:“他的爸爸要守邊疆,不能常陪在他身邊。”薛琨卻笑著說:“我們的孩子,父愛可能會有缺席,但是等他長大了,會明白爸爸做的工作很光榮!”
遠隔山海的“小團圓”
1月18日,臘月廿七,凌晨4點鐘,當黑夜還隱匿在寒風里,薛琨和爸爸便走出了家門。爸爸開車,護送她從青島西海岸新區的家中出發,駛過無人的街道,趕往青島火車站。
這一天,薛琨要踏上奔赴團圓的旅途——先到青島火車站,趕最早班5點半從青島始發的動車,到達濟南;再從濟南站轉乘9點14分始發的Z357次綠皮列車,歷經28小時后到達哈密站;再轉乘汽車,5個多小時后才能到達此行的終點:新疆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哈密邊境管理支隊紅柳峽邊境派出所。
薛琨的丈夫陳尚是紅柳峽邊境派出所的一名移民管理警察。去年年底,兩人走進婚姻殿堂。出發前幾天,與丈夫陳尚視頻通話時,薛琨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這是我們新婚后的第一個春節,我和寶寶去陪你過年!”陳尚2018年被分配到新疆,之后的幾個春節都是在漫天飛雪的邊疆度過的。“他在哪兒,家就在哪兒。”倔強的薛琨不顧全家人的反對,只身啟程。
懷孕已33周的薛琨不便乘坐飛機,只能搭乘這樣的慢車,前往3000多公里外的邊疆,奔赴一場遠隔山海的“小團圓”。
動車的乘車環境還舒適一些,綠皮車空間逼仄,臥鋪寬不到1米,薛琨躺下后,不能翻身,只能側臥,車廂像個燜罐,讓人喘不上氣來。薛琨卻難掩興奮,晚上睡不著覺時嘴角都是上揚的。火車有節奏的咔嚓聲、旅客來回走動的腳步聲、到站時報站廣播聲……一切噪音仿佛都變成了伴奏,樂曲的盡頭就是甜蜜的團聚。
1月19日下午1點13分,列車到達哈密站。走出站臺,陳尚單位的車輛早已等在出站口。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,這是薛琨第一次來到新疆,眼里的道路好像沒有盡頭。當車通過天山的一個隧道時,薛琨領略到了這里獨特的地貌:進口處還是滿眼風沙的戈壁山丘,出口竟是白雪皚皚的連綿群山,隧道連通的仿佛是兩個世界。沿途人煙稀少,只看見零零星星的馬群或者羊群,她腦子里不斷閃現出一個詞:“荒涼”。
陳尚工作的紅柳峽邊境派出所位于中蒙邊境前沿,距哈密市有340余公里,是哈密邊境管理支隊距離市區最遠的派出所。行車大約5個多小時后,開車的民警指著山腳下一所孤零零的建筑,說:“看,就在那里,我們快到了。”薛琨從車上遠遠望去,派出所由幾幢低矮的建筑組成,群山環繞下顯得十分渺小。
汽車開到派出所門前,推開車門的薛琨大吃一驚,迎接她的不是丈夫一個人,而是列隊的民警們。隨著她走下車,整齊的掌聲響起來。略一定神,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隊伍盡頭的丈夫。她微笑鞠躬,搖著手向歡迎的民警們打招呼,徑直走向陳尚。薛琨是一名退役軍人,這個場景讓她一下子有了儀式感,她在丈夫面前立定站好,脫下右手手套,打了一個漂亮的敬禮,大聲喊道:“警嫂薛琨,向您報到!”陳尚趕緊向前邁一大步,一把抱住薛琨:“辛苦了,媳婦。”
民警們的掌聲勝過一切音樂背景和鮮花,這真情流露的一幕被前來采訪的巴里坤融媒體的記者們拍下,短短29秒的視頻發在網絡平臺上,點贊量迅速攀升到幾十萬,有網友留言:“警嫂脫下手套的那一刻,真感動!”
特別的你,特別的年
這樣一場沒有彩排的迎接儀式,陳尚和同事們已經謀劃了很久。
得知新警嫂第一次來過年,同事們紛紛給陳尚出主意。開始他們想準備一捧鮮花,可是最近連續幾天大雪封山,道路難行,鮮花沒有買到;后來他們想在雪地上畫一個大大的愛心,可是雪沒膝蓋,嘗試了幾次,愛心最終也沒畫成功。
民警們大部分都是“90后”,他們歡迎新警嫂的方式也很獨特——給薛琨送來了零食。一時間房間里被各種花花綠綠的零食擺滿,雪餅、糖果、AD鈣奶、薯片……我們在超市里隨手就可以買到的零食,在這里卻是稀缺品。派出所周圍人煙稀少,買點物資并不容易,這些零食都是民警們平時舍不得吃的“囤貨”,一高興都拿出來當禮物送給薛琨了。
雖然屋外零下二三十攝氏度,可卻是我度過的最火熱的春節。”除夕夜,薛琨和幾十個趕來邊疆團聚的家庭一起,觀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“邊疆春晚”。晚會上全是民警們自編自演的節目,舞蹈、歌曲、小品……他們還改編了一首歌曲《早安,邊疆》,歌詞里滿是民警們戍守邊疆的炙熱情懷:你伴我迎接燦爛的曙光/迎接嶄新的黎明/是你給我無窮的力/勇敢地向前行/我要對你說聲謝謝你,早安我的邊境!
紅柳峽邊境派出所的轄區內,主要生活著哈薩克族牧民群眾。大年初一,牧民們熱情地邀請民警來到自家帳篷里做客,喝奶茶,薛琨體驗到了不一樣的年味,“走進一家牧民帳篷里,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小姑娘,她的帽子上有好看的羽毛,后來我才知道那是貓頭鷹的羽毛,只有在迎接貴客的時候,才會拿出來戴,表示歡迎。”
帳篷外是凜冬嚴寒,帳篷里牧民們的熱情仿佛能融化這漫天飛雪。那一刻,薛琨明白,這一幕其樂融融的場景,都是邊境民警們用真心守護換來的。
雖然分居兩地,薛琨總能在每天晚上的視頻電話里,聽陳尚絮絮叨叨地講著一天的工作。
“黃沙莽莽入云天,亂石滿地漫天飛。”這是對紅柳峽惡劣自然環境的真實寫照。海拔1500多米的紅柳峽,冬季特別漫長,每年九月至次年四月,大部分時間都被嚴寒和暴風雪包裹。肆虐的風雪一旦發威,天地就陷入一片白色汪洋,相隔一兩米之外,看不清任何物體,時常有車輛因惡劣天氣,無法辨識道路導致滑下路基被困。
在這樣寸步難行的冬季里,救援每天都在進行。所有巡邏警車上都配備了鐵鍬、拖車繩、木板、千斤頂等十幾種救援裝備,以及食物和飲用水,民警們全天候處在備勤狀態中,休息、巡邏都在車上。
1月11日晚上9點多,就在薛琨趕來團圓的前夕,陳尚和同事們正在出警的路上。有牧民開車為親戚祝壽,返程途中,因雪掩蓋道路,車輛陷入及膝的雪窩中無法行進。接警后,民警們迅速趕往事發地點,在零下30℃的嚴寒里,趴在雪地上,半跪著將車輛前后輪附近的積雪用鏟子清理掉,然后徒手推車。結冰的路面滑得難以站立,摔倒了,爬起來接著再推,直到一個小時后,才把車輛推行至安全地帶。
2022年11月19日,陳尚參與了一場長達3小時的救援。一輛十幾米長的運煤車滑下路基,無法駛出,民警們趕到現場,一組人頂著風雪指引其他車輛靠邊停車,另一組用鏟車對被困車輛展開救援,牽引繩的一頭掛在運煤車上,另一頭掛在大鏟車上,終于將受困車輛救出,此時,民警們的眼睫毛都被凍成了冰。
去年11月24日,陳尚和同事們還救了一群小羊。那天最低氣溫降至零下20℃左右,風力最高時接近8級。前一晚有牧民放牧時突遇暴風雪,家中300多只羊因能見度較低走失。民警接警后立即驅車出發,經過5個多小時的“地毯式”搜尋,最終在80公里外的一個山窩背風處成功找到丟失的羊群,為牧民挽回近50萬元的經濟損失。
孩子的小名叫“邊邊”
忙著雪地救援的陳尚經常“隱身”,手機接不了,信息也不回,這邊警嫂薛琨正在守護孕育一個小生命,“每次看到產檢室外有老公陪伴的孕婦,一個人的產檢覺得有點失落。”但樂觀的薛琨能馬上調整心情,“我能理解他在做的工作,自己承受一些也是應該的。但是也會有遺憾,比如說寶寶胎動了,就少了人分享。”
說起倆人的緣分,也是一段佳話。
陳尚和薛琨是小學同學,倆人都是1993年出生。高中畢業后,薛琨入伍成了一名軍人,后在部隊考入大學,退伍后,薛琨回到青島西海岸新區工作。陳尚則考入云南大學,學的是體育運動專業,在云南邊境,他參加了一次邊防武警升旗儀式,當時就備受鼓舞,立志要入伍守邊疆,于是研究生畢業后,他成為了一名“入警大學生”,2018年被分配到了新疆。
2020年,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,紅線悄悄牽起了相隔3000多公里的緣分。家里的親戚安排了一場相親,倆人一見面,發現竟然是小學同學,這段戀愛自然而然就進入了甜蜜期。
到了討論訂婚的日子,陳尚的父親與薛琨有過一次交談。老人擔心這是年輕人的一時沖動,他問薛琨“能不能接受陳尚這樣的工作”,薛琨堅定地回答:“我可以。”
2022年,兩人選了登記的日子:8月1日。那天,薛琨在朋友圈里開心地寫下一段俏皮話:“借著八一,和陳警官領個證,除了聽黨指揮,剩下的一切聽我指揮。”
領完證后,陳尚又回到了邊疆的工作崗位。為繼續推進結婚進程,兩人進行了一場視頻訂婚禮。
2022年8月28日,相隔數千里的訂婚儀式拉開感人一幕。手機這邊,陳尚的同事們精心布置了一面背景墻,墻上用紅色卡紙寫了幾個大字:“祝陳尚和薛琨訂婚快樂”。站在背景墻前,陳尚對著視頻里的薛琨深情表白:“因為工作性質特殊,這些年,聚少離多是我的工作常態,可你一直鼓勵我、支持我,你是我遇到的最大驚喜!未來我要用一生愛你、守護你……”甜蜜氣息隔著屏幕溢出來。
手機另一端,薛琨站在雙方父母身前,動情地說道:“你工作忙,照顧好自己,不要擔心家里,家里有我,我是你最堅強的后盾。”
儀式最后,同事們用手比心,站在陳尚身后為他鼓勁。“媳婦,我愛你!你愿意嫁給我嗎?”
“我愿意!”薛琨酒窩淺笑著說。
手機兩端雖相隔幾千公里,兩個年輕人許下愛的誓言,卻炙熱不減。
訂完婚后,倆人繼續投入各自的工作,陳尚戍守邊關,薛琨則參加了疫情志愿服務,成為了核酸檢測錄入員,那時她挺著五六個月的大肚子,在檢測點一忙就是一整天。
2022年年底,離結婚還有9天,陳尚在一位同事陪伴下從新疆趕往青島。兩人日夜不停開車兩天兩夜,困了就嚼板藍根,“又能提神,又能提高免疫力”。就這樣,這位新郎馬不停蹄掐著時間,在酒店隔離一星期后,終于準時出現在婚禮現場。
這一年,陳尚回青島了兩次,完成了相隔3000多公里的終身大事。
陳尚還記得剛到派出所時,一位干了20多年的老民警跟他講過的故事:以前派出所里通訊不發達,用電全靠太陽能,每天留給民警們看電視的時間是45分鐘,一秒都不能差。因為電量儲存有限,萬一有緊急情況需要發電報,電量就不夠了。如今戍邊派出所的條件大大改善,設置了3D電影院、籃球場等娛樂場地,豐富了民警們的業余生活。戍守在這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多,像陳尚這樣的“90后”占了一半以上。戈壁茫茫,群山不語,來自五湖四海的戍邊民警,義無反顧地把青春和熱血獻給了這片熱土。
面對即將出生的小生命,陳尚和薛琨曾經討論過孩子的名字,陳尚有一個想法,給孩子取個小名叫“邊邊”:“他的爸爸要守邊疆,不能常陪在他身邊。”薛琨卻笑著說:“我們的孩子,父愛可能會有缺席,但是等他長大了,會明白爸爸做的工作很光榮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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